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羁灵漫漫(十五)
作者:陈一叶 发布日期:2020-03-18 点击数:2641

  羁灵漫漫(十五)

  刚入七月,我迫不及待的心可想而知,在为二弟汇了一笔钱以后,我终日徘徊在长者的不远不近处,愿如我所想,我需要他实现最初的承诺,可是不知怎么的,数日未曾相见,这时的心思竟产生出不好意思的情劲来。

  “罢了罢了”我想,衣兜里还有薄资度日,尽管置之死地而后生吧。于是,一日之内,泛起了许多心思,何况,我的根性是怀旧的人,每离去一处地方,迁移到另一所寓居,起初满是遭到冷遇的陌生感,时不时想回到旧居的心思——伴我很久,自流浪以后,我在城市边缘失去许多人,我的挚友迷失其中,我的红颜辞别与我,临别说了一句抱歉。孤零零的自家一个人耀武扬威的可悲,仿佛这番样子是做给日月看的,近一年养成随意的习惯,听风听雨,忘了最初来到这座城市的的肺腑,无轻无重,日益麻木胆怯,所以后来,圈子的缩小是必然的事,可我终究认识了林家伊。

  我想回去看看。

  那天我徒步走了三十里路程,一路风景,一时想起过往,思绪便沉浸进去,一路来也不觉得困累,从这里到南郊,再从南郊到妓巷,当眼前一切恍然变亮的时候,我想起烟雨迷离的岁月,包括初时创业,包括合纵欢度,和光景悲欢,皆为回首,我仿佛突然老了几岁,眼前没有生疏,在这座城市的念想,是光阴连接的故事点,不知是光阴推动了后来,还是我推动了光阴的流逝,不紧不慢,却催人不止。

  已近黄昏,妓巷人往甚多,为闲杂,有小儿,我的脚步放缓,寻视林家伊的身影,左右顾看了几回,那些妓女以为我是来寻求性的,对我尤是热情。深巷中妓女的“求售之切”,实乃“骇人听闻”,脚下是破烂不整的青石板,边缘坑坑洼洼,污水积满空隙中溢了出来,空气中飞着的蚊蛾,苍蝇,这一扑,那一嗅,歇着几只,死了几只,但它们也没有什么精神,好像身体总是潮湿无力,多显老态,三五只混聚一起,闪翅飞起“嗡嗡”的声音都没有。腐菜堆于小巷边上,一股恶臭,无人打理,有的居民将垃圾丢弃这里,因为这里是妓巷,妓女们卖淫的地方,所以不管多么欺辱,她们总是接受了的。几个光膀子纹身的年轻人笔直的站在挂着洗浴牌子的门口,眼光油滑,对什么都不屑一顾,他们总是挑衅似的注视路人——这里属于城改范围,十年前就有拆迁计划,至今未有动态迹象,因为阻力很大,A市本地富豪非常多,拆迁费用不到位,村民各个抵制,文明社会期间,应当消除暴力——讲几句闲话,非得利益挂钩才竭尽全力,若事不关己,只关乎正啊,善啊,则尽冷眼相观,不过如今大多事都是利益耳,不以常态察之,这种例子多不能举。

  年轻的花枝招展,多了几副新的相貌,我很礼貌的抽出步子逃离,就在逃离的过程中,我看到台阶上的小凳子空着,那是林家伊常常坐着的地方,我晓得时间渐晚,夜色可掩饰,就佯作着歇息的样子,蹲在不远的一处楼底等待起她来了。

  刚入七月这儿几条大巷租住的人少了,附近学校陆续开始放假,许多外地人携儿带女回到家乡,告别这座城市,原住居民喜欢照旧几人围坐自家门前,谈天说地。我所等待的地方并非完全禁地,上班一族朝九晚五式的规律从这个时间点回来,有的人与妓女为邻,甚至之间是很好的朋友,行为规则,种种限制,不会有何进展,自有人为耻,满足相遇纤细的腰肢,秀白的腿,许多人走在妓巷中的感觉,是受到青睐,我想这和女子走在街央,被过行男子的流氓哨音搭讪一样心地暗自窃喜,感觉是一模一样的,这是普通的大众心理,无失无碍,亦无妨无意。

  月亮越过楼角,悬在路巷上方,直上望去,此般受到独有的思虑,照亮行人不苟言笑的僵容,和这容上一张张猥琐的嘴脸,使我清楚的看到匆忙背后的沧累无望,我悲观的情绪又来,看着小凳后侧的门洞,也呆滞的什么也不用去想,就在这样的茫茫无神中间,门洞里的漆黑渐渐凝结出颜色来,灵动且缓慢,像在远方的一片云彩的飘来,不急不躁,轻和优雅,今天林家伊穿了一件纯白洁色的连衣裙,月色披暇,她似乎更加雪亮,血红的高跟鞋配上她修长的腿,极且婉柔极致的性感,可是她走的如此缓慢,像只猫小心翼翼窥探猎物的洞口,左脚踏出门洞的第一步,忽而俯下头了,仿佛害怕众人行窃她的美貌,只是俯着头,看着自己的鞋面,有时不经意间微微抬头看着过往的男人,期望从中有人——主动的走过来,这种期待并不高尚我想起初居妓巷那一夜,我所尝到的苦漠,很快愤而又愤,可是偏偏内心里,希望她有意的殷切的注意到我,说一句“是你啊”,叫不起名字也没有关系,这样我的心总是欣喜的吧,想必会很快忘记那一夜她伤我的那一种感受吧。

  第一眼,第二眼,第三眼,在我怀着期待等待她的相识,然而她微亮的眸子透出尽是她捕捉猎物的气息,而并不是同类所传达信息的情意,不足数天,她定是忘了我。

  我私自的情意深深挤压成一星半点的光亮,在大海深处泛辉,可是波浪起伏,黑压压的,灯塔已灭,挽救是微茫的事,身边无穷的失望。

  我既为深情,又为绝情,许多年以来,抑郁病症一直未有好转,时而感伤,若真正出现一种伤我的意思,我的意识自动选择麻痹脱离,轻淡的劝说自己以后,那夜与林家伊如烟如梦的初夜不经的画面,竟浮现变成想象,忘了她对我滑过转瞬即逝的冷漠的眼神。

  大概坠入自我的深切,丝毫挪移不动了,“起身”这一动作于我仿佛是大于天的,仿佛一“起身”便能撕扯下半边天来,仿佛我是独享月色照顾的,仿佛我在中央,所有人过来看着我的表演被识破,我伪作的表演,拙劣的表演,则将状态持续下去,要一动不动了,对面的林家伊这个时候大胆起来,无所顾忌的抬头挺胸,脸上笑意充足,她不屑的神情告诉我,她挣脱了束缚的思想,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。

  虎狼垂涎,她会同其他一样,仰眸试图“售之切”,每一次她的这一番动作,潜在嫖客的每一次抬起的步履当中,使我心地异常痛苦,所以冲动之下,不顾颜面气冲冲的起身离去,赶在闪光灯集聚之前,我缓慢的背影只能离开这里,能留给她什么,什么也不能,她早已忘了我

  这是她伤我的第二次,实在有些荒诞,那夜我安宿于一所未修筑起来的别墅之中,地板是亮净的,房内乌黑一片,分不清别的颜色,无门无窗,我翻进去,诺大的空间来回走了几圈,无事可做,心里一直惧怕的牛鬼蛇神这个时候我竟然没有一点忌惮,虽不到万念俱灰,却像我曾经想象死亡以后的寡欢,丝毫不感倦累,从家乡走到A城,许多天日以来,以来……。

  无告无望。

  次日天晴,我忘了这儿的一切,抛之脑后,搭乘路车回到南村,接着昏睡,都说人在外地失绝,无欲无求之下,易招惹鬼怪,这些个东西喜欢钻进精神崩溃的灵魂从而控制你的身体,吞噬你,占据你,让你无法感受活着,成为一副虚有的躯壳,任其污染你内心的纯洁之处,它喜爱你的消极,它以此为食,你有多珍惜,它便有多残忍,说到底世态炎凉的恶果,使弱者更弱,强者更强,死不了活不成的中间这群人看到的阴灵世界,也可区分。

  我的消沉终不同堕落,我为请生,但不再为情死,七月过了五日,我央求长者的谋职之事,未得到一个准确答复,所以我用了整整一天时间,对着墙壁讲话,劝说自己摒弃往事,然后夜跑了二十里路,流了一身汗水,瘫在公共卫生间歇息,回到房子拧开水龙头冲了一个大澡,全身赤裸躺在床上,绝境啊绝境!我除了长者可以依傍以外还有什么会接受我这个无能鬼,还有谁会任用一个抑郁病人,我的心很多不安,因为我时不时会幻想到见到长者的景状,再者经历与林家伊的这一次自我愤恨的打击以后,我觉得生活的挫折没有什么可以压倒我的这副身躯。



有才子曰:羁灵漫漫(十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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