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的溪
作者:lvxiaozi614 发布日期:2020-03-18 点击数:2337
故乡的溪是练江的一条支流,故乡的人把她叫做大溪。她弯延着流过故乡的土地,温柔地哺育故乡的人。
她曾经是那么的迷人。清清的水,悠悠的鱼;几缕浮萍慢慢而过,几只小舟荡荡而游。溪边石阶上有浣衣的少女,临溪堤岸上有青青垂柳。这幅画一般的景致,曾是她的面容——我记得,尽管是儿时的记忆,可我总记得。还在多少个梦里回去过。
那时的我总喜欢跟着母亲去大溪的石阶上洗衣服。有时石阶挤满了人,母亲就得在靠岸的泥船边上洗。伴着母亲来回地搓洗,石船来回地荡漾。而我总喜欢坐在船沿上跟着轻轻摆动,把脚浸在水里轻轻晃荡。母亲总会笑着喊我:“别好玩,小心跌下水……”而我总是在母亲话说到一半时,就“扑通”一声跳入水里,顽皮地拍打水花溅得母亲一身。母亲从来不会生气,她总会停下手来,慈爱地看我嬉戏。有时石阶上空无一人,我也总是推着母亲到泥船上去洗衣服。因为石阶被水漫过的地方会有几尾过山鲫。那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鱼。母亲说,老人们说它可以在陆地上爬过山。但它到底能不能过山我就不晓得了。我只知道它很耐玩。能禁得起我的摧残。我用一个透明的袋子在水里撑开,放上几粒米粒儿,然后走开一会。待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飞快地跑过去一手捞起袋子。几乎每一次都能捞到一两尾。以至于家里的水缸里养满了过山鲫。
那时的夏天,溪边的树荫下总是挤满了人。老人们围成一团,或下棋,或喝茶。女人们圈成一圈,或编箩,或织布。男人们坐在一起,或吹虚,或喝酒。而小孩呢?我们这些小孩呢?哪里去了呢?当然去穿梭在大人的中间,追逐打闹。于是,老人的探讨声,女人的谈笑声,男人的吹吼声,小孩的嘻哈声,汇成了一片,把溪水荡起了微波,吵得柳树头昏脑涨,不停地摆动发梢。我总喜欢爬上树去扯几条柳条,让母亲编成圈,戴在头上。大伙有样学样,于是每个孩子都戴上了一个柳条编织的头圈。因此,可怜的柳树还差点成了秃子。
大溪的夏天是热闹的。她用清凉的水来引诱躁热的人投入她的怀抱。无论你如何撒野,她都不会生气,她总是温情地拥抱着每一个投入她怀里的人。我总喜欢呆在她怀里。而每一次,都是在母亲呼唤回家吃饭声中,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龙舟下水的节气里,大溪的水永远是沸腾——被船桨搅起的沸腾。红绿相间的龙舟在大溪里一圈一圈地绕,一圈一圈地追逐。划龙舟的小伙们在舟靠岸时总会用手捧起大溪的水,尽情地喝,豪爽地喝。而故乡的人也会打一桶溪水回家做饭。老人们说,龙舟游过的溪水,喝了健康,喝了平安。可我却不以为然。但我也会捧起一捧水,尽情地喝。谁叫那水比现在的怡宝、景田矿泉水还要甘甜呢?
这样甘甜的水,自然养活着肥美的鱼。故乡的渔人总会在清晨或中午的时候在大溪中撒下网。然后在黄昏的时候收起一网跳动的金光。清清的水泛着金色的光,映着渔人黝黑的笑脸。那时的我不懂什么叫收获的喜悦,只知道在石阶上等小船靠岸,然后在渔人收拾离去后,在船舱里寻找漏网的鱼。记得有一次,我竟在船舱里抓到了一条被遗忘了的鲫鱼,大约也有半斤八两的。就那时我的个儿,那就是很大的鱼了。母亲把鱼熬成了汤给我喝。我只记得当时我吃得津津有味,可我却再也记不起那是个什么味儿。如果想要再尝尝,那已是不可能了。
后来的几年里,大溪上游建了几个染布厂,从那时起,溪水便开始发黑了。
而今,大溪只是一条滞留的死水,污黑的水面漂浮的不再是青青的浮萍,都是成堆成片的垃圾。污黑的水里再也不见那可以在陆地上爬过山的过山鲫。
昨夜我又梦见了她,她依旧那么美丽。
有才子曰:故乡的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