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八零后的童年乐事(四)
作者:ty_沈建国369 发布日期:2020-03-18 点击数:2519
秋
秋天是收获的季节。稻谷熟了,稻田地里传来此起彼伏刷刷的割稻声。我站在田埂上,不时有灰色的尖嘴小田鸡从我身边跳过,我俯身去抓,扑了个空。在西谷收稻时,远处马路上偶尔会有开往昆山的客车经过,每次看到客车来了,我都会兴奋的望着,直到客车消失在视野里。我总是盼望着能坐一回车。一次母亲带我去昆山,我终于如愿了。还没上车,闻到了一股未曾闻到过的汽油味,我竟十分喜欢这味道,一直到今天,每次闻到同样的汽油味,我都会想到儿时破旧的客车。坐在颠簸的车上,我看到路旁叶子很大的树上,挂着毛茸茸的绿色果实,到了车站,刚一下车,就闻到空气里飘着花香,沁人心脾。现在知道,那长着果实的树是法国梧桐,空气中飘着的是大叶女贞的花香。去水韵花苑的路上,还能看到几棵高大的女贞树,夏初淡黄色的小花竞相盛开的时候,我每次路过那里,都会情不自禁的闭上眼深吸一口浓郁的花香,想象着一睁开眼,见到的是从前的模样了。
人们将割下的稻杆捆扎起来,堆在田埂上,等全部收割好了,摇船来运走,运到村北的公场。公场有一台轧稻机,村里人轮流着用。哪家轮到轧稻,就会有人来相帮,下次轮到他们时,再帮回去。不消几日,原本空荡荡的公场上就会堆满稻柴堆,高低错落,连绵不断。这就是我们的游乐场了。我们玩躲猫猫,钻进两个稻柴堆的狭小空隙里,躲在里面,外面的人很难发现。稻柴堆之间空隙大的话,我们就能两腿撑住两边,一步一步蹬到稻柴堆顶上,躲在这上面就更难找了,我们从这个稻柴堆跳到另外一个稻柴堆,那时电视里正放少林寺,我自认为我这飞檐走壁的本事绝不输那里面的少林和尚。我们常因为在谷堆上玩而招村里人的骂,所幸没有发生过把稻柴堆推倒这样的事。收割好的稻田里会有零星的稻穗掉落,不愿浪费的人们拎着蛇皮袋去捡拾稻穗,捡来的稻穗大多喂鸡鸭了,有时我会在大人做饭时把稻穗放在灶肚口,让它们慢慢的煨热,只听啪啪啪的作响,稻谷陆续变成了爆米花。雪白的爆米花上还带着黑乎乎的稻壳。那种开锅一声巨响的爆米花我小时候没见过,现在倒常会在路边看见,每次开锅都像爆炸了一样,总会吓一跳。那时每到轧好新米,就会有爆咚米的船停靠在村里,但凡有小孩的人家,都会拿新米去爆些咚米。老板把米倒进机器顶端的漏斗里,轰隆隆的声音里,雪白的咚米条缓缓的从机器里冒出来,长短差不多了,老板就把咚米条掰断放在一个大塑料袋里,继续接下一根。有一回我急着吃刚爆出来的咚米条,刚送到嘴里,就觉得嘴唇像被针扎了一下,赶忙松口,下嘴唇上烫了一个黑印,至今还在,像是一颗黑痣。村子西北的桥边,有一间磨坊,谁家要用米粉了,就自己去磨坊磨一些。磨坊很小,仅够摆一架磨车。磨车一头是磨盘,下面放个大竹编接米粉,另一头是把手,用绳子挂在磨坊的梁上,一个人推把手让磨盘转起来,另一个人把米添到磨盘上的洞里,雪白的米粉就随着磨盘的转动纷纷的落到竹编里。我好奇的试着推了一下,很难推动,别人帮了一把,磨盘动起来之后我也能推几下了,不过我推的不熟练,把手来回总是一顿一顿的,很不协调。
中秋前后,水里的菱角叶都翻转起来,到了采菱的时候了。爷爷奶奶摇着小船出发去菱荡湾,河水清澈,成群的川条鱼在船周围游弋。菱荡湾可能因产菱角而得名,我们这边的菱角,大多是四角菱,顶端两角翘起,中间两角弯下,市场上也能买到没有角的馄饨菱和两角的大红菱,吃起来很方便,不会戳到嘴。菱荡湾里还有四角都翘起,个头很小的野菱,常常实在没有其他菱角了才会采。没有船的话我们用小铁锚采菱。把硬铁丝剪成四小段,每段弯成勾子状,用绳子把它们绑住做成一个小铁锚,尾端系上一根结实的长绳,这样采菱的工具就做好了。到了菱塘,人站在岸上,将小铁锚甩向菱藤,待它沉到水里,就缓缓的提起来,小铁锚勾住几根菱藤,慢慢往回拉,勾住的菱藤越来越多,待拖到岸边,已经多的几乎提不起来了,费力的把菱藤拉到岸上,菱角采完后的菱藤扔回水里继续长菱角。把采回来的菱角放水里,浮在水面上的是嫩菱,只能生吃,味道清甜可口,沉下水的是老菱,也还能生吃,不过带壳煮熟了味道更好,吃起来香喷喷的。
地里的山芋成熟了。人们用铁搭把山芋刨出来,一根山芋藤上挂着大大小小好多个山芋。我撅着屁股用挖马兰头的小铲子挖山芋,轻轻的下铲,怕铲坏了山芋,比《地雷战》里趴地上挖地雷的日本鬼子还小心翼翼,个头大的山芋四周铲掉了很多泥,可依旧拔不出来。继续往下挖,当大山芋有些松动了,最终被我拔出来的时候,我开心极了,成就感难以言表。山芋可以整个不切蒸着煮着吃,可以烧山芋汤,我更喜欢放灶肚里煨熟。煨山芋必须挑选大小合适的,太大了不容易熟,太小了剥了焦皮吃不到什么了。把山芋扔进烧的正旺的灶肚里,一锅水烧开,山芋也熟了,剥开焦壳,热气香气扑鼻而来,吃到最后,嘴角总是一圈焦黑。
有才子曰:一个八零后的童年乐事(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