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颜先生印象
作者:雨舟人 发布日期:2020-03-09 点击数:2083
颜先生何许人也?
   他,一个文化人,很纯粹的一个文化人。
   老先生七十出头,五短身材,面目清癯而五官端正。名字我也是知道的,有他的名片。但直呼其名,我年纪不够,同他的交情也不够,还是称之为先生冠之以姓氏稳稳当当。
   我们素昧平生,是最近才认识的,而且认识的过程十分短暂,只在一起吃过三顿饭,逛过一个公园,总共一天多时间,仅此而已。按说,这样的一次邂逅,不大可能留下太深的印象,实际情况却完全相反。所以如此,全是由于颜先生的率真纯粹,至情至性,或者说更主要的是由于他身上的魏晋风度,名士作派。
   先生家住深圳,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辞赋大家。能够耐得住寂寞,不为浮躁的世风所扰,而孜孜不倦地创作辞赋,全国当推此公。因为他创作的辞赋最多,是“大世界基尼斯之最”的获得者。他的书法也非常了得,曾获“国际炎黄文化金奖”。深圳与香港两地都有他的工作室,所以他得常常往返深、港两地,年逾古稀,却仍然很忙。
   这次颜先生不远千里而来,只为来参加一所寺庙的开光仪式,陪同他前来的则是我十年前作法院院长时的一个老部下。此人是西南政法大学的本科生、南开大学的研究生,很优秀,优秀到内地法院留不住,去了深圳做法官。也很年轻,年轻到我仍然叫他“小李”,且是一点都不过时。他年不及四十,还是“小时候”,眼见得三、五年内还当不得一个“大”字。
   颜先生此来,虽说是来参加开光仪式,却不是为了宗教信仰,乃是为了看看,或者说,更确切地说是为文化而来,因他并不信佛。此前,他还没有来看过我们这里的这座名闻遐尔的佛教名山。他大约还不知道,这座名山,已经跟国内的其它名山一样,既是山,也是“牛”,是一头硕大无朋的“奶牛”,养活了许多人,让许多人过得很惬意,很滋润。至于佛也好,道也好,寺庙也好,道观也好,其实不过是给这头“奶牛”做作的包装,或是涂抹的色彩罢了。
   寺庙的主持对颜先生的到来,很欢迎,安排他住酒店套间,安排他坐 台,与市里、区里的官儿们坐在一起。颜先生满以为开光仪式完成之后,就该请他来为这座历史悠久的寺庙作赋了,他可是难得请到的“大家”呀。然而,没有的事。主持所以要把开光搞得热火朝天,只是为日后的香火能够源源不断从而多多得到香火钱,压根儿没想到要写什么“赋”。主持本就一粗人,只不过是身上披了一件袈裟,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还有“赋”这样一件物事!
   既然“尔爱其羊,我爱其礼”,大家原本不是一路,于是乎颜先生便不肯久留,就连游览的兴致也没有了,仪式一完便匆匆忙忙地下了山,把陪同他前来的小李弄得好生没趣。本来此前小李兴致勃勃的,打了电话给我与他的好友黎清,一个同样很优秀的年轻的资深法官。多年不见了,想几个人在山上痛痛快快地玩一玩的。然而,待到我同黎清驱车来到山下时,他们已经下到山下了,一老一少都显得很沮丧。
   在返回市区的路上,我成了车中说话的主角,一个钟头的路,几乎全由我一人放谈,内容嘛有时事,也有往事,反正由着我纵横捭阖地侃过来侃过去。我这样做,一则是为了打破车中的沉闷,二则是我们这三个法官久别重逢,我特别高兴。
   颜先生呢,一路未出片言,原以为他是累了,睡着了。没想到下车时,他竟然非常激动地对我说:“我得感谢你啊,我在家时就已经感冒十多天了,吃药也没治好。你这一路上的话真是振聋发聩,令人心中为之一震,精神为之一振,我的感冒全好了。真是相见恨晚啦!”
   当时,我确是有点受宠若惊。那天我说了一些什么东西呢?记不清了。大约是侃得不坏,反正我的两个老部下听得有点高兴得忘乎所以,至于颜先生的反应着实是出乎意料。
   我当然不敢认为自己的这一篇胡说八道真的能象枚乘的《七发》中所写的那位“吴客”的一席话把沉疴不起的楚太子说出一身冷汗,听到末了,他竟突然“据几而起”,“霍然病已”,一场大病全好了。我以为这是老先生的客套话,但后来他在不同的场合都这样说,而且显得那么认真。如果是言不由衷,他根本无求于我,没有必要这么抬举我呀!
   这是怎么回事呢?想来想去,我猜大概是老先生平日里“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”过惯了,有些腻了。我的这一番话不伦不类,杂七杂八,有点文学,又有点法学,还不时掺进一点历史、哲学什么的。他闻所未闻,于是大觉新奇与清新,从而引起兴奋,同时他服了不少药,本来也到了他感冒该好的时候了。
   我选了一家市内很有名的酒店吃中饭,不用说该我做东,地主之谊嘛,那是责无旁贷地要尽的。然而,你猜怎么着?坐定之后,一切安排停当,我仅仅是去了一趟洗手间,不过两三分钟,回来时竟然主客易位。原来我刚一离开包厢,颜先生便立即掏钱给服务员把这一桌饭给包了,我当然不干,但颜先生说他这是“先下手为强”!
   这真让我长了见识,活了几十年,我还没有遇到这样的“先下手为强”的!我们这里本来都是吃完了再结帐给钱的,没有象颜先生那样一开始就拿钱包下的,但老先生坚决得很,执拗得很,弄得我这顿饭硬是没作成东。颜先生说我们“一见如故,相见恨晚”,我们真的跟老朋友似的,所以没作成东,也不觉得怎么没面子。
   席间,我们十分相得,十分尽兴,不仅说话口无遮拦,甚至有点不拘形迹。颜先生兴致很高,说古道今,口若悬河,激浪滔滔,说的都是非常有趣味的事,而且用大杯喝五十六度的高度白酒。我也是很久没这么高兴,没这么痛快了。特别是,我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象颜先生这样率真,这样纯粹,这样至情至性的人了!
   喝酒、说话到了极致时,颜先生提出要我在博客上替他征联,而且还悬赏重金,因他不上网。他给出下联,要征的是上联。下联是:
   “樟树临江鱼穿枝杪鸟冲波”。
   颜先生对要征之联的要求作了说明,平仄对仗要中规中矩这是不用说的,此外还有特别的说明:“樟树”是一个县级市的名字,“临江”乃是该县级市所辖的一个镇的名字,要求上联与之对仗的也要是同样级别的地名,也要是同样级差的统辖关系。有对上合格上联者,颜先生付赏钱一万元。
   另外,颜先生自己做得上联藏着,若是没人对得上,可以有条件地请求颜先生把自己作的上联拿出来。这条件就是你若要求他拿出所作之上联,那么你就要对他作的上联进行点评。你若是在点评中指出他所作上联的一个错误,他便付你赏金两万元,你若是在点评中不能指出他所作上联的错误,那么你就要付给他赏金一万元。
   颜先生的老祖宗颜真卿是书圣,是书法大家,又是忠烈盖世的一代名臣。颜先生也是书法家,但他宗法的却不是老祖宗的颜体,而是外姓旁人的魏体。据小李说,在深圳,颜先生的字是一字难求,但颜先生却主动对我说,他要将我的名字做成一首藏头诗,届时我去深圳就写出来送给我。老先生如此慷慨,使得我的两个老部下惊讶不已。
   送别颜先生之后,我把他送给我的一本香港那边出的异常精美的杂志放到书桌上来读,那上面有他写的两篇赋,一篇是《郑州赋》,一篇是《张家界赋》。费了好大的劲,才把《郑州赋》啃下来,后一篇还没来得及看。读颜先生写的赋,感触很多,最强烈的有两点,一是这样的赋如果不是心如止水来做学问,是写不出来的,二是这样的赋不是学富五车也是写不出来的。所以,颜先生对我而言是可学而不可及了。因为,要学他写赋,至少我还得再读“五车”书,而以我的年纪大约是已经读不完“五车”书了,更遑论读完书来动笔写?
   在闲聊中似乎听颜先生说他乃是湖北人,二十多年以前已是武汉某大学的教授,算得是建树斐然成章者了。然而,他却毅然决然地丢下已有的一切,来到了深圳,一切从头做起。究是为何,不得而知。虽然东坡先生说过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”这样的话,但我想颜先生决不是为了爱吃荔枝而奔深圳去的。时至今日,已是古稀老人了,可颜先生头脑清醒,文思敏捷,方向感强烈得很,何况是二十多年之前正在盛年之时?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,而且事实证明了他这样做是对的,因为他成功了。
   现在,我真的想尽快到深圳去一趟,去看看这位颜先生。我并不是惦记着他主动承诺要送我的字,并不是要找上门让他履约。
   真的,我没这个想法。一字难求的书法就已经不是字而是钱了,我一向对钱的欲望很淡,够吃够穿就行了。何况是伸手向人家要“钱”,我确实是不会有这么厚的脸皮。
   我只想去看看颜先生的书房,看看他藏的书有多少?主要是哪些方面的书?还要坐在他书房里向他讨教,问他平生到底读了多少书?特别是他是如何读书的、如何学以致用的?
   所以要这样做,是想要窥测他的心路与思路,同时对照检讨自己,看看能不能从中学到点什么。
  
  
  
  
  


有才子曰:颜先生印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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