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喜与送新(河边故事之一〇一)
作者:有任京杭 发布日期:2020-03-09 点击数:3051
三叔、我和三叔的儿子向子都是属鼠的,各相差一旬。向子出生那年,我刚满12岁,正在村里的小学上五年级。
按老家的风俗,男孩出生12天后“吃喜面”,女孩是在9天后。老家的红白喜事都有不同的说法,结婚是“喝喜酒”,生孩子是“吃喜面”,如果是白事儿,那就叫“喝豆腐汤”,也有的叫“搲豆腐汤”,形象生动透着农民使锨动锄的力道。
正像是“喝喜酒”要提前去“下书”一样,“吃喜面”也需要提前几天去“报喜”。
所谓“报喜”,就是派人去通知亲戚。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还是通讯和交通工作相对简陋和匮乏的时期,只能是骑自行车或步行,特别是到最尊贵的亲戚,也就是新生儿的姥姥家,通常是让本家族中最小一代的长子长孙去最为合适,在本村田姓家族里我是当仁不让的。
那天好像是向老师请的假。学校就在村子里,老师也大多是本村的,请假不是难事儿,如果是大人去打个招呼,更是一句话的事儿。
虽然向子姥姥家离我们村只是几里地的距离,但是一条土路穿过好几个村子的田地,荒郊野外,崎岖难行。那时候的小孩子虽然在村里村外“野”惯了,但除了跟着大人走亲戚出过“远门儿”,平时也仅是在村子内外和运河两岸“野”,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,到一个几里地外的地方,更何况还得挎着个垸子,里面放着几十枚煮熟的“红鸡蛋”;返回时对方还要“回”鸡蛋。
那天是三叔骑自行车带着我去的,他在泥泞不平的土路上扭动身躯蹬车,我坐在后座上,把盛着红鸡蛋的垸子放在双腿上,一路颠簸中唯恐颠破了鸡蛋。老家的说法,女婿是不能亲自去报喜的,所以在走近村子的路边,他停下来,再仔细叮嘱我进了村怎么走才能到达目的地,拐几个弯,走过几排房子。他就在原地等,而且要等到我吃过午饭后带着“回”的鸡蛋走出村子后再一起回家。
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我走进村子,走向早已经“听熟悉”的那几间房子,大老远就看到有人站在门前张望。进屋没说几句,我就把三叔在村外等候的事儿都“秃噜”出来了。只见姥爷赶紧出门向外走,不多会儿就把三叔拉进屋里。还一直说“哪有那么多的事儿”“没这么多规矩”。三叔在外当兵几年,刚复原回家,对老家的风俗也是一知半解。但是毕竟没有外人,也就红着脸半推半就地客随主便。
那天我是轻松的,虽然来回都要挎着垸子,但坐在自行车后,免了来回的步行之苦,而且还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餐,打了牙祭,更惬意的是那天根本就不用去上课。
还是因为是家族里同辈男丁的最长者,除了那次“报喜”经历,家族里的姑姑们出嫁一般也是由我来“抱鸡”,也就是陪着姑姑出嫁到婆家,抱着个大红公鸡,一般是放在送嫁的车子里,到了会由婆家塞给我一个红包,5元、20元不等,其他送嫁的没有,无非得到一包香烟,后来听说也有送钱的,但数额相对较低,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又是一个特别值得炫耀的角色。
二奶奶家、还有家北一个奶奶的姑姑出嫁,我都参与送嫁,而且作为“抱鸡”的,要坐在显著位置,走在最前面,拿到一个唯一的大红包。送嫁时的情景或许是因为年龄小的缘故,大多都淡忘了,但是除了送嫁,还要“迎新、送新”,那一次送家北的姑姑,我至今还记得清楚。
家北的爷爷同我爷爷不是亲兄弟,但他家就他一个独子,所以送姑姑还得要我去。我们那儿出嫁的姑娘第二天要由娘家人接过来“回门儿”,一天后再送回婆家。送嫁次日怎么去迎的我忘记了,但那天去送我还记得,是和五元哥一起去的,五元哥和姑姑年龄相仿,他俩每人骑一辆自行车,我穿裹得厚厚的,坐在五元哥车后。姑姑出嫁的地方很远,据说离镇中心很近,所以早饭后就出门了。是在春节前,天很冷,我一会儿从五元哥车座上跳下来,再蹦到姑姑的车座上,过会儿再倒腾过去,他俩轮流着带我。走了很长时间,路过一个集市,现在想想可能是当时的安居镇大集,姑姑给我买了一个类似糖球的零食,我就在车后呼啸的寒风中,腾出手来往嘴里塞可口的小吃,这或许是至今记忆犹新的最重要原因。
今年春节来得早,趁着一个周末提前把父母从老家接到济南。一天傍晚说起老家的事儿,提起“报喜”“送新”,涉及很多风俗习惯和家族的过往,很多已经淡忘或模糊了,但是一经提起,许多细节就像是吹开了灰尘的一张张相片,瞬间清晰起来,而且愈发的温馨、难忘。
有才子曰:报喜与送新(河边故事之一〇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