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合了社(河边故事之六十四)
作者:有任京杭 发布日期:2020-04-12 点击数:2038
  
 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,小时候称呼一些事物的名字,现在根本就写不出来,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儿,例如“合了社”。我一直怀疑“合了社”应是“合作社”的变音,反正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,就是村里的小卖部。

  村子里的合了社就有一家,离我家不远,当街一间房子,堆得满满当当的。一架砖和泥混合垒成的柜台一米多高,把房间隔成两个空间,前面靠外墙的地方堆着坛坛罐罐,和柜台之间是一条通道;后面是仅容一人侧身走过的狭长夹道,然后就是木制的货架,紧贴在内墙上,分隔成一个个方格,摆放着日用百货,无非是针头线脑、笔墨纸砚、蜡烛火柴、香烟红糖、花生米、芝麻糖之类。

  柜台上铺着一张水泥板,三四米长,黑黑的,油油的,滑溜溜的感觉。记得那时柜台上除了有一杆秤之外,就是两排大大小小的坛子,至少有八九个,酱油香醋靠里摆,坛口挥发着酸溜溜、咸乎乎的味道,木塞用布包着,紧紧地扣住坛口,油腻腻的。酒很少有成瓶的,都是散酒,价格不同的,一坛挨着一坛摆在柜台的明眼儿处。每一个坛盖子上都放着个酒溜子,竹子做的,大小不一,有一两一个的,二两一个的,也就是舀一下就是一两、或者二两。当时村里能经常来打酒喝的就那固定的一些人,要么是有了酒瘾馋酒的,要么确实手里有点儿零花钱的,但是这种情况的很少。母亲现在还一直唠叨,“那时候说穷,家家都穷;现在是有的人富了,还有的人仍然还很穷”,所以那时候有闲钱打酒喝的人不多,充其量是酒瘾积压到一定程度了,狠下心来拿出或者借一点儿钱买上一盅,在合了社柜台前就一仰脖子一饮而尽,还赶紧用手紧紧地捂住嘴,以防酒气流出来。香烟也卖,都是比较廉价的,包装不是很精美,甚至有白包的。即使这样,也很少有人能整包地买,而是一次买上几根。我就不止一次去给父亲买烟,一次就几根。

  我去合了社最多的是打酱油和醋,要么就是去买洋油和洋火,也就是煤油和火柴。家里没有电的时候,洋油和洋火是必不可少的。记忆中那时候带“洋”字的东西很多,但还都是很重要的。家里没钱了,还能用鸡蛋去换,从鸡窝里拿出还热乎乎的鸡蛋,母亲就递到我的手里,让去换盐换酱油。估计母亲等这枚鸡蛋也很心焦了,毕竟家里的盐罐子已经见底了。所以鸡蛋对于我们来说,那就是不可缺少的盐。记不清那年我几岁,在一个夏天的雨后,自己一人在小树林里转悠,玉米秸堆在一起,被雨水泡着,旁边的积水都发黄了。我光着脚踩在发软的玉米秸上,体味那一阵阵的凉爽,忽然眼睛一亮,一枚鸡蛋静静地躺在那里,我捡起来急匆匆地跑回了家。

  虽说去合了社买东西的时候多,但买零食的时候却微乎其微,不是因为那里的零食少,而是根本就没有钱去买。很多时候只能乘着人家给打酱油的时候,顺着柜台,双手摸着柜台的边缘,脚步慢慢移动,眼睛也会不自觉地盯着货架上的糖块、玉米球,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搜索一个遍。

  开合了社的一对夫妻曾经做过我家的隔壁邻居,后来在村里的十字路口盖房,留出一间做合了社,男的外出进货,女的在家操持,平时反而是女的大大咧咧,高个儿,大嗓门,男的闷葫芦一个,只知道里里外外地忙活。随着村里其他合了社或者说超市的陆续开张,老合了社显得有些不跟形势不入流了,货物不多,品色不好,去的人少,生意也就有些稀松,其间有过一段时间兼做饭店,就是谁家来客人了又不想动火,就过来点几个菜,他们负责做好送去,第二天一早再去收回盘子和菜金,但一年多后就歇业了,还是继续开合社,倒也一直维持到现在,但去买东西的人还是越来越少。

  现在村里的商店多了,五六家,都分布在路旁的显眼处,有的还模仿市里的建成型自选超市,但还有很多人习惯地叫作合了社,虽然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叫它商店。我回到老家也会叫它“合了社”,因为在那个场合叫“商店”常会感到别扭。但小时候的那个狭窄、芜杂却有无限吸引力的“合了社”只能存在于记忆河回味中了。


有才子曰:合了社(河边故事之六十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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