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仁杰

　　老家门前有条河，长辈人叫它金马河。说是天下大旱，观世音大士沿大别山南麓一路南巡，途经一个群山环抱的村落，发现当地民风淳朴，遂轻起杨枝，瓶中圣水咕咕外流，圣水所到之处，金光四溅，遇石为马，金灿灿，卧于河谷之间。便有了村前这条河，便有了金马河之说。 河水汤汤，一路西去，走到四千米，与下行的会亭河汇集，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流区，后人筑坝蓄水，为纪念观世音大士大慈大悲的心怀，遂取名观音崖水库。后来破四旧，金马河改名刘家河，观音崖水库更名东方红水库。再后来，东方红水库更名观音湖，成为著名的生态旅游度假区。

　　那以后，刘家河沿用至今，后辈人早已忘记金马河之说。尽管名改了，尽管岁月经过了无数的色彩更替，但河水依然如昨，一样的干净清甜，一样的不急不缓，流淌至今，记事起就没有干渴过。

　　河道不宽，河沿很高，清一色山石垒砌，石缝中长满各种绿色植物，四季常青。有的弯腰戏水，有的探身问路，有的直目向天。挤满两岸石壁，愈发衬托出河床的幽静。河水清澈见底，水中的鱼儿，游来游去，时急时缓，任由个性，看得十分真切。水底都是鹅卵一般的石头，白色的、黑色的、铁锈色的，看不见一点淤泥。长长的河道，清泉石上流，确保了河水的干净。

　　河水清清，四季不同。在盛夏的夜晚，光着脚板，任意找一块山泉中突起的石床坐上去。清风徐徐，燥动的身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，任由夜色从身边弥漫，任由泉水围着身子哗哗流淌。夜鸟在林中窃窃私语；蝈蝈在草间脆脆清唱。不远处的青蛙一浪赶一浪，赛歌似的把个山村的夜晚愈发闹得奇静。萤火虫最不怕人，打着灯笼，自由自在，满世界飞舞。落在你身上，等你捉它时，一声不响，飞走了。渴了，随便掬一捧山泉水，喝下去，凉而不冰，清清爽爽，沁人心脾。人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世界，清清的，静静的，真真切切，实实在在。好一个清静凉爽的去处！

　　春天的小河，更是另一番吸人的景致，清泉长流，绿草茵茵，各色的小花点缀其间，星星点点，满河溢香。五彩斑斓的蝴蝶，正在花草丛中双双对对，自由自在，翩翩起舞。最是多情的桃花，依依不舍，飘飘洒洒，落下水里，依然缠缠绵绵，久久不肯离去。远处看，果树花期正浓，桃花粉红，梨花雪白，杏花白里透红，红中透白。顺着河道连连绵绵，看不到尽头，分明是条铺满鲜花的长廊。令人油然想起古人的诗句：“恻恻轻寒剪剪风，杏花飘雪小桃红”。人行其中，恨不能是一径含露的嫩草、一只出双入对的蝴蝶、一条怡然自乐的小鱼、亦或是水里的一颗默默无闻的小石子儿。真不忍片刻的离去。满坡的春茶正是采摘的好时节，吸着山泉水生长，坐拥花丛中发芽，与山上的云雾茶相比敦厚稚嫩，泡出来，清香雅致，又是另一种风味。

　　秋天的小河自不必说，蔚蓝的天空比平时高出了许多，洁白的云朵像是在天上挂不住似的，不断变换着身姿。整个天空像刚被洗过一般，连小鸟都是匆匆忙忙飞过，生怕污染了这般洁净。这时，沿河两岸，稻花飘香，棉桃吐银。笑开了嘴的板栗，压弯了枝头，风一吹，径自落到了地上。忙坏了松鼠，直盯着地上的栗子，左瞄瞄，右瞄瞄，当你故意看他时，急得是抓耳挠腮。瞒过眼。抓起栗子，哧溜，逃得无影无踪。丰收的喜悦早写满山民们的脸。牛角草（夏枯球），野菊花，老（人）们采来换钱花；野山楂，野葡萄，乐得伢们吃个饱。

　　就连冰天雪地的冬天，虽然银装素裹，山若银蛇，处处蜡像一般，一派凝固的景象，小河依然动感十足，薄雾升腾，热情满怀。哗啦啦，朝着自己奔走的方向，不停流。林间的麻雀照样叽叽喳喳，并没有因为寒冷的冬季而放弃春天的梦想。小河生机盎然依旧。

　　四季更迭，日夜轮回，门前这条河，总能带给人恰到好处的感受。无数次，千万里。无论走到哪里，每每想起，依旧是，风景这边独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