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钱

　　王前恩

　　刚进街门，张三就跟进来了。他递我支香烟，是两块钱一盒的“平猴” 烟。我说，抽这个吧，递给他一支“好猫” 。“好猫” 一支两块钱。我叭地揿燃打火机，说点着吧！打火机的火苗到了张三的嘴前，张三却把“好猫” 别在了耳后，将他的“平猴” 咬在了嘴上，狠狠吸了口吐出来，笑说，还是这个好！我点燃“好猫” 美美吸了口，开了房门。
　　可是，张三并没有跟进来，还在门外站着。张三说，他伯呀，咱就在外边说说，我还忙着哩。我说，再紧的事进屋里坐下说嘛！张三犹豫了一下，慢慢把布鞋脱掉，赤着脚跨进门来。我嘿地笑了，穿着鞋嘛。客气啥哩！你这人！张三也嘿嘿笑，那笑比哭还难看，说我怕脏了这地哩。张三的光脚在洁白的地砖上抚来摸去。
　　张三终于坐在了客厅沙发的边边上。我想说，你坐好呀！这多难受呀！但出口却是，还好吧？这一问，张三眼里就汪上了泪。张三说，录录又要钱哩！白白这个礼拜的生活费卖了一袋麦子才给娃凑够了。录录是张三的儿子，念着大学。白白是女儿正上高中。张三的双手在茅草般的头发里刨挖着。
　　那年我建厂子，张三帮了我的大忙。他白天黑夜在那守着。我想养条狗，好看场子。张三说，狗要吃食哩，费那钱做啥呀！狗更伤人哩，伤了人事就大了。我在这看着，即使一个水泥袋谁也拿不走！张三干的是小工，很卖力；别人下班歇下了，他还在收拾东西，比如水泥袋，比如捡拾架下遗落的沙灰。那时候，我就觉得张三这人不错。但静下来了又想到，张三这么干，是想让我多给他点儿工钱吧！可是后来他只拿了他本份的工资。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，就问他。他嘿嘿傻笑着，双手在头上摸来抚去，说，我看着掉的沙灰浪费掉太可惜了！水泥袋还能卖钱！听到这话，我的眼里由不得地往外涌泪水，就想张三是难得的好人！
　　他伯呀，能借给我点钱吗？张三抹了把满脸的泪水，望着我。我说，要多少？张三说，一万，你可以算息。等娃娃都工作了，一定连本带息……我打断了他的话，这样吧，明天早晨我给你回话。行吧？
　　一个小时前，李明在手机上说，弟呀，哥上的这个项目，正像你预见的那样，好的不得了！可哥周转缺资金呀，银行那再贷不到了。能否给哥弄几个钱？李明的那个项目，在上马之前，征求我的意见。当时我就觉得这家伙厉害。我就说，要上马上上！李明借钱，我没有犹豫就答应借他五万。因为在我的厂子刚起步时，他曾多次借钱给我，没有李明的帮扶，我的厂子也不会有今天。
　　李明的五万我是答应了人家的，言必信！张三的一万虽说不多，可我手头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呀！因为我的厂子也要周转呢。
　　怎么办呢？突然，我拨通了赵六的手机，喂，六弟吗，哥想在你这儿借一万元哩……
　　这一万到手后我又交到了张三手上，说，拿去用吧，不用打条子了！十年八年都行，什么息不息的！张三接过钱竟扑嗵跪下了。张三哭说，你这么相信我吗？！

　　地址: 陕西省宝鸡市渭滨区八鱼镇姬家店村.
　　邮编:721013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