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功课(506/2019/9/22)
作者:碧小游 发布日期:2020-03-09 点击数:1401
  小时候是讨厌功课的,但细想一下,不是讨厌,是害怕,功课是大人给的,自然不能厌恶,只能说害怕,是最贴切的,再想呢,还真的只有害怕,担忧,讨厌还是少有的。这说的是学校里的作业,除了学校里的作业,别的功课自然也是挺多的。

  我是跟随我祖母过活的,祖母的活计便是我曾经眼皮底下的生活。祖母有一双灵巧的手,从前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大多要自她手底下过。一年下大约算算,布鞋至少是要得做上十双左右,从布单鞋到布棉鞋,直至鞋垫、小衣这样的些须小物,更是无数。但是这样的手艺我竟没有学过来,从剪鞋样到贴布片,成形,缝合,光看着,不动手,只是光看葫芦画个瓢,哪会呢。其实光画个葫芦,也不是那么容易的,祖母虽不识字,却也有她的绝活,我们用圆规画圆,她抄手便能拘个圆出来,圆乎的不得了,叫我一直好生羡慕,几何课叫她的手去画图,我多爽利呢。她那个时候,便是我眼里的达芬奇了。达芬奇光会画鸡蛋,祖母的鸡窝里可是真的鸡蛋呢。

  但好在不畏惧针线,有时候薄些的鞋垫我也能上手纳个几行,厚实的鞋底便算了,那已经用浆糊裱糊过又压实、晾干,总也有一二厘米那么厚,是锥子扎进去再拽出来的,我可真不够这样大的力气。

  冬天的时候,北风从门缝与窗隙叫嚣着呼啦啦的风,祖母掌着油灯坐在床上纳着鞋底,还给我们焐着暖被窝,夜里醒几回,看它的肩跨下来,仍在不停的揪线,拽线,嗞啦啦的声音。有时候她停下来,我朦胧里能听见她轻轻的叹息声,大概是劳累了,或是被黑夜里灯火摇摆的孤独扰动了对命运莫名的叹息!?

  而布单鞋我是喜欢穿的,比外面买的旅游鞋舒适,那会儿叫运动鞋是旅游鞋,既不旅游也不运动的鞋,顾名思义在这个上头固也是找不着谱的,是不是实在怪异呢。而布单鞋轻巧,不磨脚,又能踢毽子,要说呢,踢毽子其实是挑鞋的。我小时候走路不太拖蹭鞋底,鞋怎么穿看上去还算周正,我弟弟的鞋便穿的鞋边角都要翘起来,也不知道怎么崴的,脱下来鞋是变形的,打着弯呢,要乡下的话,男孩子,是费些的,又谓之“鱼踢笆斗”这样的形象说辞。至于笆斗,那是庄户人家舂米的篾器,比稻箩小些,有时候被形容为大约的量器,说多少呢,有一笆斗那么多,一稻箩那么多,总比不上一升的木盒器皿那么准的了。再说,谁会用笆斗去装鱼呢?

  我多是不会畏惧祖母的那些功课呢,看她描画些小孩肚兜上的花样,荷花,蜈蚣,螃蟹,又一针针绣出来,或是拼个碎布头的兜,甭提多神气的呢。别说它们土气,追上现下的时尚,叫“拼布”呢,我还不时的总去电子书的购物网站经常翻购那些手工书籍,时常想,祖母若还在世的话,叫她看看,她该是要赞叹的吧,祖母的针法少,但是随心所欲,无拘无束,跟乡野的风一样。

  大概因为这样,我总有些收集碎布块的嗜好,逢祖母在的时候,偶尔会翻翻,叫她给我绞个边,一会儿做桌布,一会儿又扯去做窗帘,在我从前租住的小屋来回摆弄着。或是来回改动个衣袖、口袋什么的,小事还算勉强,至于其它手艺,总还是先前大人们做的好,我也只愿拾掇拾掇而已。

  这些都还算是现成的,但也有堂宗别户的老人家还会养蚕的,我春天的时候会偷溜过去看看,只瞥两眼便赶紧跑,跟人挤在一个泥屋子里会有些奇怪的味道,而我也总记着蚕啮食桑叶的声音。而后又见他们吃掉蚕蛹,这又叫我更惶惑的了,恍惚觉得怎么蚕化作青烟要从烟囟里逃遁呢。或是见他们架个小纺车纺蚕丝,手摇的,“咕噜噜”、“吱呀呀”转,我是喜欢看那个的,但一直不知道后来那些蚕丝又哪里去了。我是不记得儿时乡下人穿过丝绸,棉麻多些,耐得粗使的,连被单、床面也是如此,我后来那一年忘却也未问过,或是卖掉呢也未可知。再后来,也再不见人家养蚕或纺丝,也不知道为什么,我也还想见它们怎么吐丝,怎么捻做蚕线的,又间或想起“蚕丛与鱼凫,开国何茫然”的诗事,皆是多有趣的事,这真是些极占据记忆的绝美功课呢。



  2019/9/22于肥二十三时过草记。



有才子曰:功课(506/2019/9/2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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