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2006年11月2日,星期四,天气晴好。送孙女去幼儿园出来,与老伴顺台湾路向南朝海边走去,几分钟就到东海路。东海路沿海边东西走向,与台湾路成丁字形;车流如织,有红绿灯控制过往车辆。
在距东海路20多米远时,见一老人迎着对面的红灯跑过马路。老伴说:你看看找事,急甚么?抢什么?多危险!
我们走近路边正赶上红灯,就停在那里静静等候;对面指示行人通过的绿灯亮了,赶急顺斑马线前行。
对面是“丁”字的顶头,东行的车辆可以通过,前提应该是没有行人过斑马线时。当我们迎着绿灯过斑马线的时候,东行的车流不息,甚至没有缓速。老伴赶在车前过去了;我已过中线,却被车流拦住。几辆车像超车似的急冲过来,我急急后退一步。
常言说,退一步天宽地阔。没想到,我这一步退得千金难买。如果没有这一步的后退,一生就有可能在那一刹那画了句号;再也没有机会同诸文友切磋交流的可能。就是这一退,为我的一生画上了个分号。
就在我后退一步的同时,一辆白色的轿车连喇叭也没响一声就把我放倒在地;我仰面朝天躺在车的左侧。车从右侧前行了四五米停住。谢天谢地车下留情,如果它再稍稍向左偏一点点,或者后面冲上一辆来……后果就不难设想了。庆幸的是,车偏了;它后面所有的车也都停住了。意外的不幸,比红灯顶用;可是,这潜藏着多大的风险呀!
白色轿车有人下来,老伴也跑回来了;将我扶起,让走走看。走是能走,可是左脚不那么得劲。抬头看了看,车行方向的信号灯还是红的;几辆西行的车辆并排停在红灯后面。
“快送医院吧!”别的车上的人们急急地建议。肇事车主也说,上车吧!
试探着走了走,勉强可行;估计是崴了脚,自己会好的。于是说:不用啦,你们走吧。
车主掏出两张面值各100元的新票。我没有接,只督促他们快走,因为纵向的绿灯亮了。
“不要堵塞交通。”好像我是交通警,还说“我记住了你们的车号”。
白色轿车停在前面,车牌号码是:鲁u·w 3586。
在人们的帮助下我走上了人行道。车流畅通。
看我勉强能行动,那白色的轿车也开动了。
老伴搀扶着我,在路边草地上找到块石头坐下;远远的看到那辆白车靠路边停了下来,身着黑色西服的司机走了回来,商量要不要去医院。
我自感问题不大,跟他说:忙你们的事情去,快走吧。如不忙,就不至于出事了。
那人没听懂;大概心里慌张,也许我的话与他的心理准备不接轨,显得很迷茫。老伴将我的话重复了一遍,他明白了。表示要留下电话号码,可又找不到笔和纸。转而索要我家的电话;我以为没有必要,不同意给他。老伴还是告诉他了。当时,我只希望脚没什么的问题又担心有问题,思绪混乱,没注意他是怎样记去了电话号码;既然能记去我家电话,怎么就不能记取他们的电话呢?
人,走了;车,也走了。留下来的只有老伴和我,还有我的心存侥幸和忧虑。
我站起来,似无大碍,由老伴陪同慢慢地向海边走去。在下台阶的时候,脚面有不适之感;怕老伴担心,还是坚持走了下去。下面是临海木栈道。木栈道本身就是一道风景线,平常常带小孙女前来散步观海,脚步轻松心情愉快;这会不那么顺了,脚面有根神经不断地提醒脚下留情。因不了解“内情”,还是小心为佳;便与老伴商量回返。
二
回到家里,打开电脑先从网上查询有关“脚部扭伤”的资讯。其中有一份《脚步扭伤的处理》的资料说:
首先要观察一下足部有没有青紫、肿胀、疼痛,足部能否着地、轻轻地活动及行走。如局部肿痛明显,不能着地行走,应立即到医院检查治疗并拍片判断有无骨折。如肿痛尚可,能着地行走,则可立即用冷水浸泡或冷毛巾敷,以减轻疼痛,减少局部肿胀。此时不可用热敷及用力搓揉,以免加重损伤。受伤24小时后可以贴膏药或搽药水治疗。恢复期用热水浸泡或热敷有助于加快恢复。
根据这段“医嘱”,自我判断属于“肿痛尚可,能着地行走”的类型,自我庆幸大约没有骨折;也注意到不要热敷,不要按摩,静卧。这时,以手可以触及左脚脚面有个小小软包,目测已见隆起。关机,卧床去……
这一天心里翻上捣下疑虑重重,总担心有一块或几块骨头是不是有了裂纹;抬步动脚小心翼翼,生怕哪块震裂了脚骨会因稍有不慎而断下来。卧一会,坐起来;坐起来审视脚面,巴不能有个像手电筒样的家庭微型x光机照它个透亮;看不出个门道,站起来踱两步。踱两步的感觉,没有达到不敢着地的程度,自己宽慰没有骨折,至少是没有严重的骨折,却又不敢确定,还是少动为好,选择卧床……
这一天过得坐立不安,坐卧不宁,糊里糊涂地挨到天黑。
傍晚老伴独自接去孙女。近两个月来,我近乎专职监护孙女上幼儿园,早送晚接成为专员;突然停职,很不习惯。估计该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回来,心里就担不住了,急于下楼看看。这个举动检测出了效果。脱去拖鞋换穿皮鞋时,费了些气力才把脚挤了进鞋里。下楼梯的就不由自主了,每下一阶都受到明确的警告:却步。办法总是有的。坚持下了半层楼(共8阶)后改为退行:手扶着栏杆,慢慢倒着身子从四楼半下到楼底。正好,奶奶领着孙女回来了。免不了的一顿埋怨,老老实实忍着吧;好在老伴没发现“倒行逆施”。不过,上楼梯时感觉不是过于强烈。看来“能上不能下”是个“普遍规律”。
当晚,自己发布的病情报告是“没事”。发布了“没事”的病情报告之后,真正的卧床休息了。当夜无事。
三
第二天情况起了变化。那脚像注入发酵剂,吹起来了;脚面呈淡淡的紫红色,如同煮熟的地瓜(就是南方叫做“山芋”的那种),圆滚滚的,亮铮铮的。小腿外侧近踝骨处有一道一指宽、5厘米长的皮下淤血呈黑紫色,下垂与脚后跟一道同样的淤血呈“丁”字形。这不正是个黑色“丁字路”吗?
疼痛倒是不怎么剧烈,在一般的可承受的程度之内;只是外观的广告效应明显,让人看了触目惊心。自己还是心存侥幸——大概只是皮肉之伤,力避张扬扩散,赶紧穿上袜子;但是不敢再轻举妄动,盖上被子规规矩矩卧床休息。其实不过是半卧,依在叠起的铺盖上看看书,偶尔也写几个字。
至第二天下午,相关信息仍然锁定在老伴与我的二人世界,核心机密独自垄断。儿子出差外地,媳妇忙在职场;不忍心让他们担忧。
媳妇细心,第二天晚上下班回家觉察到一些蛛丝马迹,又从婆婆那里得到证实;于是找出了云南白药气雾剂(保险液)。幸有这一管“保险液”,每天喷三次;一天后初见效果,两天后开始消肿。
从第三天起,家里的两代女主人共同限定了“病号”的活动范围:床上和卧室。我虽拙于家务,平日总能帮点小忙;现在让大家为我操劳,的是于心不安。老伴心力体力欠佳,整天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奔忙;媳妇公务劳累之余,特意制作营养配餐,早晚两头送水送饭。心理压力远远超过伤痛的负担;此时,我内心真正怨恨那肇事的车主给我们家中制造的这场麻烦。
到第五天儿子回来了;脚部红肿消退大半。
儿子从医;虽非专攻骨科,却也是触类旁通。在脚面的肿胀处按摩了一阵,儿子判断:不像骨折;如是骨折,根本就不敢动。嘱咐绝对卧床并实施热敷。
“骨头会不会有裂纹?”我尽管粗心,却也不无担心。
“有裂纹也是这个治法。”
于是谨遵“医嘱”,每天热水泡足两次,中间以热水袋加棉被保温。无意中提高了洗脚的频率和质量。通常每天晚上一洗,伤足前都用常温的冷水;现在增加到每天两烫,水温约在40℃以上,时间也延长数倍。一周以后,表面征状大为改观;只需要弄清内部状况。
11月10日,星期五,脚伤的第九天,外观基本消肿。儿子开车送到医院检查。
自己慢步走下五层楼的64阶楼梯,虽不如素常轻便自如,但比起足伤的当天却是大为乐观。下楼以后还要步行约40米、下19级台阶,都“轻松”地应付下来了。
通过x光拍片鉴定未发现骨折或裂纹现象。家人都松了一口气,悬着的“石头”落地了。黑色丁字路刻写的印痕留给了我的后一半人生。
儿子嘱咐继续热敷。本文收尾的时候,两脚就踩在热水盆里;愿诸君勿笑。
原创 2006-11-28;修订 2010年7月20日